小學升初中，嚴禁學校舉行文化課考試。這是最近一些地方再次推出的“小升初”政策。推出這種政策的目的，據(jù)說是為了推動小學的“素質(zhì)教育”。可眼下的事實是，沒有考試的入學，對于學生和家長來說，卻是更難的考試。

    讓我們先來聽聽一所民辦初中負責招生的老師的話：

    “這么多學生來報名，10個里最多只能招1個，你說我們怎么選？看材料？小學成長記錄冊材料里記錄的全是優(yōu)秀！這個沒法選。我們當然要看證書，沒有獲獎證書，根本就沒有可能被錄取！”

    學校的“苦衷”全在這樣的話里。其中，透露了如下“真實”信息：

    一是現(xiàn)在的學校，“好”學校、“差”學校明顯存在。政府部門的政策，于是很是“一廂情愿”。市場是一雙無形的手，不是政府下令就禁得了的。事實上，造成今天同一城市同一區(qū)縣甚至同一地區(qū)學校之間有很大辦學差距的，正是政府過去長期以來采取的教育不均衡發(fā)展策略。而教育的“區(qū)際”、“校際”差距，近年來并沒有明顯的縮小，甚至在一些政策的推動下，進一步拉大――過去幾年來，相當數(shù)量的公立學校“轉(zhuǎn)眼”就“改革”“盤活”成了民辦公助或者公辦民助的“轉(zhuǎn)制”學校，于是學費理所當然的高了上去，有了高了上去的學費，便“順理成章”地通過“市場”獲取了好的師資，改善了辦學條件，于是提高了辦學質(zhì)量――在不少地區(qū)，提起好的初中，幾乎都是民辦的，其中，也包括一些由社會資金注入成立的民辦學校。很顯然，這些學校的大量存在，不但讓我國倡導的義務教育免收學費成為一紙空文，而且進一步加劇擇校的競爭。家長寧愿一年出上萬元的學費去讀好的初中，而好的初中，為了持續(xù)生存，會用高的“中考升學率”為“形象宣傳”吸引家長和學生。獲得高的“升學率”，路有兩條，一是搶好的生源，二是在初中學習中，對口“中考”。

    二是不要考試的入學，想改變應試教育的格局，是不可能的。如上所言，“好”學校要招“好學生”，并希望通過“好學生”獲得今后學校高的升學率，而家長和學生又要去好學校，那么“挑選”是不可避免的。現(xiàn)在政府規(guī)定不能“見面”，不能組織考試，那么“選拔”的依據(jù)是什么？是材料。哪些材料有用？從眼下的事實看來，就是各類證書。證書從何而來，得從學生小學一年級起就積累。當我們看到“奧數(shù)”被禁之后，又誕生“希望杯”，甚至本適用于成人的PETS(國家英語等級考試)證書成為某些學校最為看重的成績證明后，又有誰會相信，在校際辦學差距如此大的今天，小學能安心地推行“愉快教育”，讓學生身心健康發(fā)展呢？一位小學校長對筆者說，我們也知道現(xiàn)在這樣教育孩子是不對的，但我們沒有辦法，我們不這樣做，孩子今后肯定會在升學時吃虧，他們吃了虧，我們又如何向家長交代呢？而家長又怎可能不要求孩子學這學那，考這考那呢？也是一位小學校長向筆者訴苦，他上任之后在學校推行不排名次、只給學生等級分的政策（這一政策政府早有明文規(guī)定），沒想到被眾家長投訴抗議，說他不關心教育質(zhì)量，甚至有家長要求轉(zhuǎn)學。某市針對學校看證書選拔學生行為，又明確“規(guī)定”禁止看學生證書――這實在讓人覺得可笑，你可以禁止家長向?qū)W校提供證書嗎？你用什么辦法可以檢查學校是看證書選拔人才的呢？

    三是不要考試的考試，對家長是更大的考試。有關專家分析，在教育資源不均衡的現(xiàn)實中，三種人可以進入“好學校”，一是成績好（證書硬）的學生，二是交費的學生（擇校費），三是有關系的學生。第二種學生已經(jīng)廣為人知，而且看似被現(xiàn)在新的禁止收取“擇校費”的文件“逼進”了死胡同（擇校費在一些學校其實在用“變通”的方法實踐著，而且由于學校的“轉(zhuǎn)制”，實際上路更進一步拓寬了）。第三種學生，雖然不那么明顯地見諸媒體，可當我們目睹被大家傳誦一時號稱推動教育公平的“電腦派位”形同虛設之后，才發(fā)現(xiàn)，潛規(guī)則無處不在。證書、關系、金錢，三樣之中，2.5樣考的是家長（成績和證書那也是靠家長的金錢、精力和時間堆出來的），只有0.5考的是學生。

    有不少家長對筆者說，每次改革，離開素質(zhì)教育，離開教育公平，看似近了，實則遠了。家長越來越累，學生越來越苦――說實在的，你就按照以前那樣舉行大規(guī)模入學考試，雖然明知這有違“素質(zhì)教育”旗號，但學生的真正壓力、家長的可能比現(xiàn)在還小些。

    政府最主要的工作，是均衡教育資源的配置，這是真正實現(xiàn)教育公平的前提和基礎。我們應該清理那些有違教育資源均衡配置的“改革思想”、“改革做法”，把均衡的行動納入正確的軌道。靠管住學校“招生”環(huán)節(jié)而不關注縮小學校差距的行為，只可能導致南轅北轍的結果，同樣是表面“作為”實質(zhì)“不作為”的行為。離開了教育資源均衡配置的基石，所有希望“縮小”教育差距、推動“素質(zhì)教育”的禁考令、禁擇令，都不可能最終起到效果，并有可能演繹出新的應試教育問題。